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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7: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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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世家的女儿明艳霞从小五音不全,当陨石降临地球打开天裂之门,人类才发觉歌声能击杀变异体。她眼见父亲明光成为歌唱英雄,自己却屡战屡败心生绝望。战场厨师林雪引导她突破心理障碍,明艳霞终以歌声成为战士们的炊事兵。最终一战,巨大变异体军团踏碎人类防线,音乐家惨死,绝望的父亲明光闭目待死。天际突然响起空灵女声,明艳霞引吭高歌,声波化为无尽光刃席卷战场。当最后一只变异体倒下时,遥远深空传来声音:“终于找到你了,歌神。”1 废墟之殇正文开始废墟之上,风卷着尘土和隐隐的血腥气,刮过明艳霞的脸颊,又冷又硬。她缩在相对完整的矮墙后,怀里紧搂着那把半旧的便携式声波调制器——普通人无法仅凭肉嗓直接对抗变异体,这玩意儿是基础装备。可这装备在她手里,效果却总是令人气馁。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咙火辣辣地痛,那是刚才又一次徒劳无功的嘶喊留下的纪念。前方,一只铁甲虫样的变异体正凶猛地冲击着另一侧的战士防线。那个方向似乎有人在歌唱,音调高昂且充满决心,是父亲明光!明艳霞再熟悉不过。果然,那只正举起锋利前肢的铁甲虫,前冲的动作猛然迟滞,体表的暗沉甲壳竟如被无形重锤连续击中,瞬间凹陷龟裂!它摇晃着,最终轰然栽倒,坚硬甲壳下渗出暗绿色浆液。“……废物。”明艳霞把脸更深地埋进臂弯,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从小她就活在高悬的门槛下面——父亲明光的门槛。家里那些奖杯、金唱片、报纸上醒目的标题照片,甚至是宾客们仰望父亲时自然而然流露的尊敬,无一不在诉说那道门槛的不可逾越。她呢?唯一值得称道的“殊荣”是某次在父亲严厉指导下,参加社区儿童歌唱赛,混了个小小的安慰奖,奖品是一支廉价的塑料花。但这已是她能到达的最高峰。后来的漫长岁月里,无论她多么用力,多么努力,音符从她嘴里吐出,总像生锈的发条鸟,扭曲变形。在父亲日渐失望与后来彻底放弃的目光里,她如同一颗被放逐到贫瘠土壤的种子。天裂降临,歌声成了人类唯一能对抗变异体的武器,父亲明光理所当然地站上神坛,成为抗击怪物军团的“镇魂歌者”。明艳霞却在这个被歌声拯救的世界里,再次证明了自己的无能与多余。即便拿着这声波调制器,即便吼得喉咙出血,她的“歌声”也顶多能让最小、最弱的变异种打个微不足道的趔趄,连擦破点皮都做不到。她加入战场支援,身份低微得如同尘土里的苔藓——厨工。负责给真正的战士们运送热气腾腾、维持体力的餐食,其中也包括她仰望的父亲。今日轮到她去送午饭。指挥所前的临时小空地上,父亲明光正被一群人簇拥着。风尘仆仆的年轻战士、面带疲惫的军官、还有几个与她父亲齐名的歌唱家。父亲穿着简洁的战斗服,脸上带着些力竭的苍白,然而双目如寒星,语调沉稳有力,正低声和一位前线指挥官分析着什么。明艳霞隔着十几步距离停住了。食盒有些沉,勒得指尖发白。父亲的肩膀宽阔,仿佛天生就能扛起千钧重担。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自己呢?连在他疲惫时递上食盒的勇气都突然变得稀薄。只是看着他说话、蹙眉、那举手投足间那份举重若轻的大家风范……那股早已刻入骨子里的自惭形秽和绝望的沉重感就又兜头浇了下来。“……废物啊……”那个微弱的声音又一次从心底浮上来,带着冰冷的钩子。2 食堂奇遇晚饭后的“安全区”(如果能称得上安全的话)大食堂像是一锅沸腾的粥。消毒水、汗味、大锅菜熬过头的咸腥气混杂着飘浮在闷热的空气里。打饭的窗口排成长龙,明艳霞端着分量不足的食盘,默默地往食堂偏僻角落的桌子蹭过去。这些日子她的饭量也小了。她木然地舀起一勺灰绿色的糊状物,看那稀薄的菜汤从勺沿滑落,砸在盘子里。刚要无滋无味地送进嘴里,却无意识地用舌尖轻触了一下。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回甘,轻轻巧巧地在麻木的味蕾上撩开了一个口子。几乎不敢相信,她又舀了一勺,仔细尝了尝。没错!一种清爽的、类似于……晒干后刚刚泡发的笋尖?还混着一点点新切野芹的辛香?在这千篇一律的劣质口味中,这点微澜几乎算是奢侈的滋味!这盘糊糊竟然……有点鲜?这不起眼的口感像是破开厚茧的小小触角,让她原本死气沉沉的眼底掠过一丝茫然的好奇。她忍不住抬头,目光在烟雾缭绕的厨房出入口急切地逡巡。一个系着白围裙的身影在油腻的窗口后面忙碌着,侧脸线条清秀,手腕起落利落又精准,指挥着帮厨们分餐、清扫。几缕汗湿的碎发粘在光洁的额角,那神情,明艳霞从未在混乱忙碌的食堂里见到过——笃定,专注,甚至隐隐有一种……近乎指挥官的节奏感。林雪?炊事班长林雪!她向来话不多,但明艳霞以前就听说过这位炊事班长有点特别:有真本事,只是性子硬,轻易不求人,也不怎么搭理人,是个冷美人。鬼使神差地,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明艳霞端着那盘“不太一样”的糊糊走了过去。她站在窗口侧边,看着林雪忙完一小轮间隙擦汗。她吸了口气,尽量让声音不发抖:“林……林班长,今天的菜……好像味道比平时好一点?”林雪闻声转头看过来。她的眼神在食堂灯光下有种异样的干净,先是有点微讶地扫了明艳霞一眼,随后落在明艳霞手里紧攥的餐盘上,那双平静的眼睛忽地弯了一下,嘴角也跟着牵起一抹极淡、却不再疏离的笑意。“嗯?尝出来啦?”林雪声音不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她没急着辩解饭菜的难处,反而抬手朝旁边一张空着的角落小桌示意,“有空?过去聊聊?”在那张沾满油污、被遗忘在食堂吵闹边缘的小桌旁,两个沾着菜汁和硝烟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温的白水。明艳霞局促地绞着手指,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钢琴边、声乐课教室里那些令人窒息的拷问时刻。但对面安静望来的目光,没有丝毫审视或不耐烦。3 心声初露“我……我试了,拼命试了!”明艳霞的声音干涩得像在磨刀石上刮过,每一个字都划得喉咙生疼,“对着镜子练,凌晨躲在废墟后面吼,每次出勤都冲在最前面……”她的指甲抠着粗糙的桌面,指节泛起青白,“没用!声音像……像破掉的筛子!林班长,你说……”她猛地抬头,眼神里迸出溺水者般的绝望,“会不会……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老天爷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林雪捧着那杯廉价的水杯,指腹慢慢地沿着粗糙的杯口边缘一圈圈摩挲。她没有立刻回答。食堂远处的喧闹和锅勺碰撞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用一种回忆般的调子开口。“很多年前,我也跟你一样……恨一个地方。”她顿了顿,那目光放得更远了些,“我恨厨房。恨那些油烟,恨那砧板黏糊糊的刀痕,恨每次锅铲刮过锅底那涩涩刺耳的声音……”明艳霞愕然地看着她。“我父亲,”林雪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是那种,闭着眼睛单凭鼻翼动一下就知道蒸锅上汽几分熟的手艺人。他认为这手艺是福气,得传下去。所以,每天放学回家,我就得站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灶台前,剁肉要剁成均匀的茸末,切菜要每一片都薄得能透光。”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的凉意,“可我切出来那叫什么东西?又厚又歪。他每次检查那脸色……啧啧,就像吞了一整块冻硬的猪板油。”“后来就跟他顶上了。他越骂,我手上的劲就越偏,盐不是砸进去,就是根本忘了放。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就想看他拿我没办法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厨房?”林雪嘴角那点微凉的自嘲加深了,“那是战场!是我跟他较劲的战场!”“那后来……?”明艳霞不知不觉问出口。林雪的故事有种力量,把她内心的结扯开了线头。“他放弃了。”林雪看着杯中晃荡的水面,语气平淡,“大概是终于认清,我不是那块他想要雕刻的料,只会浪费木屑。他不逼我了,也不正眼瞧我。我自由了。然后呢?”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明艳霞脸上,带着一种穿透力,“我去唱歌了。”明艳霞呼吸一滞。“你猜怎么着?”林雪笑了,那笑容里复杂得像熬久了的老卤,苦甜交织,“我进了文工团预备役。训练老师拍着我说,我是个好苗子!气息稳,音准好,音色有辨识度……哈!”她重重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嘲笑谁,“那时候我差点要飘起来了。我想啊,林老头的厨房见鬼去吧!我要唱歌!我要当整个后方最好的歌唱家,让他肠子都悔青!”“然后,天裂了。”林雪的声音沉了下去,“虫子、老鼠,高楼那么大的怪物到处爬。歌声成了枪炮。别人一张嘴,那是摧枯拉朽的旋律风暴!我呢?”她的五指猛地用力,廉价的塑料水杯不堪承受地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吧”,杯壁瞬间出现几道细密的裂纹。“我的‘专业级’水平,唱出来,对那些东西,”林雪看向窗外无尽的沉沉夜色,眼神空洞又锐利,“像隔靴搔痒……不,简直像一只快死透的蚊子叫!我嗓子唱破,唱出血,能打倒的,就……就巴掌大的那么一两只吧?”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小桌。“知道那一刻,我是什么感觉吗?”林雪回过头,紧紧盯住明艳霞,“跟你现在一样,明艳霞。像个被世界狠狠耍弄的傻蛋!我的好天赋?我的专业训练?我的不服气?在天灾面前,屁都不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锋利:“我们可能都被从小到大的那份‘必须’——‘你必须练好厨艺’,‘你必须继承歌唱’——给咒住了!像钉子一样,钉死了我们自己的……真心。”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砸在明艳霞心头。“后来,我重新拿起锅铲,”林雪松开捏得发白的手指,碎裂的水杯静静立在桌面,“不为气谁,不为证明什么。我就告诉自己,‘我喜欢这把沉甸甸的锅铲握着的感觉,我喜欢葱姜爆香那一下噼噼啪啪的响’,我就对自己说——‘林雪啊,你就是喜欢这个味道!别的狗屁都滚开!’。”她的话很直白,甚至粗糙,像刚从滚油里捞出来的钢勺,烫掉了所有的修饰。明艳霞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声陌生的震动穿过胸腔,有什么地方被狠狠凿开了。林雪走了。角落里只剩下明艳霞和她那半盘还带着余温的糊糊。食堂里依然嘈杂烦闷。可她的世界静得可怕。她死死盯着桌面那几道被林雪捏裂的杯痕,指腹无意识地抚上去,带着残留的湿痕和锐利的断口触感。“不为气谁……不为证明……”“我只喜欢……这个味道……”魔怔一样,明艳霞在心里一遍遍碾磨着这几句。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因为林雪的故事,又被强行翻搅出来——父亲的书房灯光总是很亮,他严厉的脸绷得像铁板,“音准!不是偏高就是偏低,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吗?”他指着曲谱上的那些小黑蝌蚪咆哮;母亲叹着气,委婉地建议要不要……放弃走这条路试试别的?家宴上,客人礼貌的微笑背后那努力掩饰的不自在,还有钢琴老师委婉辞别时的欲言又止……无数张面孔在她脑子里盘旋,每一次都伴随着一个声音——“明艳霞做不到”、“明艳霞不该唱歌”。这些指责、惋惜、尴尬,就像一层层沉重的淤泥和污秽的苔藓,日积月累,最终将最初那个仅仅是出于好奇、模仿父亲张嘴发出声音的小女孩的萌芽,死死地捂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腐烂发臭。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不行!心底有个声音在尖锐地呐喊——她必须把它挖出来!不管那萌芽是不是还活着!4 厨房觉醒夜幕降临后的炊事班厨房,一片狼藉后的空寂。明艳霞找到了林雪申请。林雪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灶台,没有问原因,只是指给她一个角落里蒙了些灰的旧灶具:“声音小点,别把巡逻招来。把这儿当据点吧。”从那天起,这个充满油污、疲惫和廉价食材气味的小小角落,成了明艳霞的阵地。她把自己塞在灶台和油腻货架之间的狭小空档。声波调制器的感应口被她握在满是汗的手心里。深吸气,闭眼,却什么声音都吐不出来。喉咙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紧紧扼住,每一次试图张开的尝试都伴随着痉挛般的窒息和战栗,仿佛身体在进行最原始的抗拒,拒绝那被自己、被全世界否定的能力再度暴露。“明光?”她对自己说,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他不在这里!” 她刻意把这个名字说得像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试试……就试试……”声音干涩得像沙砾互相摩擦。声波调制器在她手心里微弱地、象征性地跳动了一下,发出耗竭般的低鸣,如同濒死电池最后的虚闪。巨大的失落感和更深的自我厌弃立即如冰水兜头淋下。她颓然地把额头抵在冰冷的、沾满油渍的灶台金属框架上。“喜欢……”她听见自己哽咽着低声咒骂,像在说服一头不可理喻的困兽,“……你他妈到底喜欢什么?!唱砸锅?被嘲笑?还是躲在这里当个可悲的厨工废物?!”厨房门外远处,隐约传来异形啃啮建筑墙体的刺耳刮擦,伴随着巡逻队急促的嘶喊和短暂而爆裂的枪声。每一次声响都如针刺般扎在明艳霞的神经上。她狠狠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冰冷油腻的灶台边缘,骨头撞得生疼。“再来!”她嘶哑地命令自己,汗水和难以分辨是挫败还是别的什么水汽糊了满脸。时间在油渍、汗水和失败的死循环里艰难爬行。又是黄昏。明艳霞疲惫地瘫坐在灶台角落的阴影里。林雪擦着手经过,端了一碗飘着几片煮蔫青菜的清汤递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一下锅里咕嘟冒泡的炖东西。明艳霞的目光下意识地挪过去。锅里炖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可能是被击杀的某种变异小兽,汤色浑浊。姜片、几粒珍贵的花椒、还有林雪偷偷藏起来的不知名干枯草叶在滚沸的浊汤里浮沉。一股古怪又透着点生猛的气味弥漫着。“闻到了?”林雪的声音很平淡,“这是今天的骨头。缺盐,腥味重得快把人顶出去。” 她拿起旁边一捆灰扑扑不起眼的野草,叶子粗糙,有股子清苦气,揉碎后气味却意外地清爽。“认识不?荒野里长得最贱的刺芹,又扎手又难弄,可把这玩意儿剁碎了使劲揉搓出汁儿,就那么几滴下去……”她用筷子尖在汤面轻轻一点,“瞧。”浑浊汤面上漂浮的油星和颗粒物似乎真的沉下去了一些。那原本猛烈扑鼻的腥臊气,被一种微苦的、青脆的香气中和了,变成了某种奇异又直截了当的食物本身的味道。一股难以言喻的触感猛地从心底深处刺穿上来。不是为了讨好父亲的苛责,不是为了满足母亲的期盼,不是为了炫耀什么技惊四座的天赋……仅仅只是出于最简单、最原始的满足——让难吃的东西变得可以入口,让艰涩的生命得以继续糊弄下去的……那种粗粝但真实的“喜欢”!她突然明白了林雪那句话最深的重量。“不为证明,不为气谁”。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声波调制器上。这一次,她的心跳跳得又重又快,却不再仅仅是惶恐的战栗。林雪的汤还在咕嘟冒泡。那粗粝的、去除腥臊的过程,仿佛是对抗整个世界荒谬性的仪式。“我只是……喜欢声音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感觉……”一个异常微弱、还带着颤抖的声音,从明艳霞咬紧的牙关里挤了出来。像是窃取了林雪的秘密,又像是开启了自己尘封已久的某个开关。“不管……不管它是难听、好听……还是……有没有用!”声音很轻。她试着不再去对抗那个声音本身的存在。这一次,没有刻意的吼叫,没有绞尽脑汁试图控制每一个颤音。她只是张开了嘴。一个单纯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从干涩的喉咙深处极其微弱地流淌出来——像叹息,像呻吟,像在回应那锅浊汤里倔强翻滚的气泡。“啊——”调制器微弱的光点,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失败尝试更快的亮起,又熄灭。明艳霞猛地闭上嘴,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瞬间闪灭的光点,手心里全是汗。那光芒细微得如同幻觉,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主动”地,不是为了驱赶怪物,不是为了证明,仅仅是为了发出声音本身,引发了调制器一丝微不可察的响应。角落里,林雪背对着她,正往碗里盛着那锅刺芹骨头汤。她佝偻的背影没有任何动作。但明艳霞清楚地看见,林雪的肩膀极其轻微地、迅速地向上抽动了一下。像一声无声的肯定。5 生死线前线哨卡设在两幢彻底倒塌的写字楼形成的巨大废墟夹角。夕阳沉沉西坠,将断壁上扭曲的钢筋和混凝土残块染上一层不祥的锈色。空气里的硝烟、尘土和更底层的、混合着昆虫甲壳破碎后渗出的腥气仿佛已经渗透进了这里的每一粒沙子。巡逻队刚刚清走几只小型的变异蟑螂,短暂的宁静笼罩着这片区域。明艳霞和一个新分配过来的少年兵吴岩,缩在一堆冰冷的水泥预制板后面。她是支援部的“编外后勤”。“呜……呜呜……”沉闷的,如同巨槌敲打空铁桶的声音从西边那栋摇摇欲坠的写字楼后响起,伴随着地面明显的震动,一颗颗小石子不安分地在他们脚边弹跳。“该死!不止一只!”少年兵吴岩的脸一下子褪尽了血色,那点刚刚升起的勇气被瞬间碾碎,只剩下牙齿拼命打架的声音,“报告……”他想按住喉部通讯器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都没碰到按钮。一只比公交车还大、布满荆棘般黑色尖刺的、类似巨型蜈蚣的多节肢黑影,骤然从楼房倒塌后形成的巨大钢筋网洞里挤了出来!坚硬的水泥碎块如同纸片般被它巨大粗糙的头部轻松碾碎、推开。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同样狰狞丑陋的头颅也相继破开阻碍,那带着湿粘粘液的虫类口器在残阳下闪烁着恶心的反光。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径直朝明艳霞和吴岩藏身的水泥板堆冲来!腥臊刺鼻的气味瞬间浓烈得让人窒息。“走!”明艳霞扯了一把吓得浑身僵直的吴岩,转身就想往侧后方一处相对完整的低矮墙基冲去。那是仅存的生路。但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吴岩,他瘫软在原地,腿像是被焊死在了废墟里。冲在最前的那只巨型变异蜈蚣前端的钩状肢足猛地挥起,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狠狠拍在明艳霞他们藏身的水泥板堆上!轰——!巨大的冲击力仿佛撞在明艳霞的心脏上。水泥碎块、断裂的钢筋如同暴雨般飞溅。她和吴岩尖叫着被气浪狠狠掀翻在地!尘埃和破碎物劈头盖脸砸下。明艳霞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剧痛从手臂和肩膀传来,血腥味塞满了鼻腔。“咳……咳咳!”她挣扎着从碎石堆里抬起头,呛咳着吐出嘴里的沙土。左边手臂火辣辣地疼,一摸,黏腻温热。她的眼神却死死盯向前方——十几米外,那三只巨大的黑影已经停止冲击水泥板堆,狰狞的口器转向了他们这两个活靶子!它们巨大复眼中倒映着残阳和两个渺小的人类身影,带着原始的贪婪和杀戮欲望。身后是同样吓得魂飞魄散的吴岩。脑子里一片轰鸣,嗡嗡作响。完了?父亲那张绝望的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不!求生的本能和某种被她压抑到几乎遗忘的倔强如同火山熔岩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她没去摸腰间的急救包,也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什么后果、什么评判、什么配不配唱歌。只有一种最原始最强烈的冲动在血管里疯狂燃烧——活下去!不能就这么死!右手仿佛本能般猛地攥紧了那个小小的声波调制器——它竟然没被震飞。沾满了灰尘、碎石和血迹的仪器触手冰冷沉重。“闭嘴!看着我!” 明艳霞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是对着那三只扑来的怪物,还是对着身后那个吓傻的新兵,还是对着脑子里那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废物、是耻辱的紧箍咒!沙哑和血腥气让她的怒吼含混不清。她张开嘴。没有曲谱,没有调门,甚至不再去想“音准”这个词。身体成了唯一的共鸣箱,生命遭受巨大威胁时从灵魂最底层榨取出的、带着血腥味的咆哮,汇聚着全部想要狠狠撕碎什么的愤怒和恐惧,混合着对生的不顾一切的渴望,从受伤的喉咙里破笼而出!“吼——!!”嘶哑,狂野,爆裂!完全不似人声,更像濒死的猛兽在悬崖边对着扑来的猎食者发出最后一搏的挑战!嗡!!!就在这纯粹被怒火和求生欲驱动的嘶吼响彻战场的刹那,握在她手里的调制器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猛烈嗡鸣!光点瞬间爆亮!一股强劲的、肉眼可见的透明冲击波猛然自她所在的位置呈扇形炸开!冲在最前面的那只巨型变异蜈蚣,它的口器距离明艳霞只有不到十米!声波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结结实实轰在它布满硬甲的头胸部!咔嚓!一阵清晰密集如同无数干树枝被同时折断的恐怖碎裂声响起!那坚硬的、能顶开水泥块的头部几丁质甲壳寸寸爆裂,飞溅出暗绿色的浆液和坚硬的碎片!那只刚才还凶焰滔天的虫头,像被无形的巨手摁住,猛地向后折去!它庞大的身体痛苦地剧烈翻滚、抽搐,扭曲成可怕的姿态,甚至撞翻了后面那只同伴的一部分身体!腥臭刺鼻的体液喷洒满地!“呃……!”一击之力耗尽了明艳霞全部的力气和那点微薄的肾上腺素。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废墟和碎石里,眼前阵阵发黑,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受伤的胸口和手臂剧痛无比。嗓子火烧一样,血腥味更浓了。可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只被打碎了头胸部的巨大变异体仍在垂死挣扎,掀起的尘埃染上了暗绿。另外两只,明显被同伴的惨状和刚才那股可怕的声波震慑住了!巨大的身躯犹疑地扭动着,不再立刻前冲,仿佛在评估着这个渺小人类身上突然爆发的恐怖力量。6 警报惊魂就在这生死一瞬的空隙,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撕裂了黄昏的寂静!呜呜呜呜——!!!凄厉的警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明艳霞浑身剧震。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巨大怪物,而是因为这警报所代表的、令人心悸的含义——特级!最高级别的紧急警报!它只有一个指向:终极攻击已至!东线主防御阵地……全线告急!那个名字在她脑子里炸开——父亲!他在东线!恐惧如潮水般褪去,但新的、更加锐利的冰冷瞬间刺入骨髓深处。她甚至忘了自己刚刚击退了三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忘了手臂上仍在汩汩流血。“通讯兵!!”她猛地爬起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刚才被击退的巨虫方向的反面——指挥哨卡临时掩体嘶吼,声音破碎不堪,却被巨大的危机感支撑着穿透了警报的余音。明艳霞以近乎爬行的姿态,强忍着胸骨和手臂的剧痛,手脚并用地扑进东线指挥中心的临时通讯掩体。里面空气凝重得如同固态。刺耳的警报循环不止。几位参谋围在仅存的、屏幕严重破损的战术终端前,面如死灰。空气中弥漫着通讯兵绝望的报告声:“第三防段失守!歌者团伤亡……超过三分之二!”“北侧高地被洞穿!巨甲虫群涌入第二防段!”“明……明先生的位置受到重点攻击!怪物正集中冲击角楼指挥点!请求……”参谋的眼睛布满血丝,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金属通讯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能调动的力量都顶上了!拿什么增援?!”他猛地扭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告诉角楼守军……死战!一步不退!后方……后方就是万家灯火啊!”那句“万家灯火”砸在明艳霞心口,沉重得让她几乎窒息。她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那张严厉却也刻满疲惫的脸庞,正站在那道被称为“不落之角”的制高点上。那角楼下的土地,就是母亲和其他所有被迫撤入后方腹地、手无寸铁的人们赖以喘息的最后净土。一步退,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增援……还有增援吗?” 她嘶哑地挤出破碎的声音。“增援?”其中一个参谋猛地回头,那张沾满硝烟尘土的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无力感扭曲起来,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再吐出来,“歌者团死了一半!连明团长那边都要撑不住了!外面还有多少人能唱?!剩下的全填进绞肉机里……有什么用?!” 他通红到几乎炸裂的眼中,绝望比愤怒更深沉,“主城区……也要陷了……陷了……”旁边老参谋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自己却也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通讯掩体里只剩下那刺得人神经撕裂的警报声和令人窒息的死寂。明艳霞转过身,仿佛有冰棱在她体内疯狂生长。伤口的疼痛似乎感觉不到了,整个世界的光只剩下一条——通向东方主防线,那道巍峨却已摇摇欲坠的“不落之角”!她用那条还没完全失去知觉的手臂,死死按着因为恐惧和某种决绝而抽痛的胸口,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她甚至忘了申请载具,忘了自己身上只有一把防身用的小口径手枪和那个声波调制器。她冲上了一条废弃多年的运输通道。路基扭曲变形,断裂的水管不断喷涌着锈水,路面遍布着各种变异兽撕裂大地的爪痕。她的军用越野车引擎在死寂的废土上疯狂嘶吼着,几乎要爆缸!车灯撕破前方愈发深重的黑暗。越靠近东线,空气中那种属于巨大虫群的、混合着黏液、甲壳、腐败内脏和无尽血腥的令人作呕的腥臊味就越发浓重,像是有形实质的泥沼。7 虫群突袭突然!噗啦!噗啦!噗啦!车窗玻璃瞬间模糊,被大片浓稠恶心的墨绿色黏液覆盖!紧接着,一片密集、细碎、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车顶传来!是飞甲蟑螂群!小如猫狗,数量多如洪水!它们坚硬带钩爪的肢体疯狂扒刮着车顶铁皮,发出刮擦锅底般的噪音。口器分泌的腐蚀性黏液从不断扩大的缝隙中滴落下来,发出“滋滋”的声响。“该死!”明艳霞猛打方向盘,试图甩掉这些附骨之蛆。更多的飞甲蟑螂如同蝗灾般前仆后继地扑上来,彻底糊死了挡风玻璃!视线完全被遮蔽!越野车像瞎眼的巨兽,歪歪斜斜地冲向路边一片扭曲的金属栅栏!咣当——!剧烈的撞击!碎裂声!天旋地转!挡风玻璃炸裂!无数尖锐的碎片擦过她的脸颊和手臂!安全气囊猛地爆开,又狠狠将她弹回变形的驾驶座上!巨大的冲击让她胸口闷痛,眼前金星乱冒。下一秒,十几只飞甲蟑螂已经从炸裂的挡风玻璃缺口、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挤了进来!腥臭味扑面!它们那带着倒刺的腿爪直接蹬上驾驶座!剧痛!恐惧!还有那几乎要将灵魂碾碎的焦虑!父亲那边的角楼,可能下一秒就要崩塌!她没有时间了!嗡——!没有思考!也容不得丝毫恐惧!求生的意志和救父的执念在骨髓里激烈碰撞、燃烧!在那些冰冷滑腻的虫爪贴上皮肤之前,她那沾满血和灰尘的手已经本能地再次死死攥住了座椅旁滑落的声波调制器!所有的愤怒,所有对那扇“不落之角”可能崩塌的恐惧,都随着喉咙肌肉猛烈的痉挛爆发出来!“滚开——!!”这一声,不再是刚才面对三头巨虫时的粗糙嘶吼。它夹杂着金属撞击的尖啸,玻璃碎裂的爆鸣,气囊弹开的闷响,如同一把沾满血腥和机油、被逼到绝路的疯子胡乱挥舞的钝铁斧头!狂暴!混乱!不计后果!只为瞬间倾泻出所有的毁灭力!滋啦啦啦啦——!!刺耳的调制器过载警报和虫群甲壳被高频音波硬生生撕裂破碎的噪音混杂在一起!在昏暗变形的驾驶室里炸开一团混乱的声浪风暴!从碎裂车窗和挡风玻璃缺口挤进来的十几只飞甲蟑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拍扁在车厢壁!它们的甲壳同时凹陷爆裂,腥绿浆体和碎裂组织飙射在方向盘、仪表盘和扭曲的车顶内衬上!连带着车外扒附在车体铁皮上的一片虫群,也被震落了不少!越野车在撞击后已经半毁。明艳霞几乎是撞开那扇严重变形、嵌着半只虫尸的车门,连滚带爬地跌了出来。她的呼吸急促混乱,满手满脸都是飞溅的腥臭黏液和暗绿血点。手臂和脸颊上新增的细小划痕在燃烧。她一刻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彻底报废的载具和满地抽搐的虫尸,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遥远的地平线上——那一簇在火光映照下已显颓势的巨大钢铁角楼剪影,亡命狂奔而去!8 角楼绝境钢铁防线构建的“不落之角”,此刻已成炼狱风暴的风眼。火光!到处是被点燃的装甲残骸、倾塌的混凝土工事燃烧的恶臭黑烟。大地承受着无数沉重躯体的踩踏,每一波虫群的前进都仿佛要将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彻底撕开。空气中除了硝烟与焦臭,更多了一种黏腻的、仿佛百万只腐烂昆虫被碾碎的腥甜毒雾,钻入鼻腔,令人生理性作呕。角楼顶部残破的指挥平台上,明光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在又一次剧烈的震动冲击后,终于微微佝偻。他扶着冰冷硌手的金属护墙,指尖被擦破的血痕在尘土覆盖下已经发暗。脚下的金属平台正发出呻吟般的咯吱声。他身边并肩立着的战友,曾经名噪一时的女高音歌唱家梅雪,刚才还在用高亢华美的咏叹调音律编织着无形壁垒,但此刻——一只如同移动炮塔般巨大的甲虫前肢突然撞破了下层防御残骸,布满黏液和倒刺的尖端如同攻城锤,带着毁灭的啸音直刺梅雪的胸膛!“噗——”鲜血与破碎的音符混着最后半声惊叫,凄厉地迸溅在染血的指挥台上!梅雪眼里的光芒瞬间熄灭,身体软软倒下,被紧接着踩踏而至的虫足碾成不成形的碎片。更多的歌唱家,或力竭,或重伤,或被突袭而至的镰刀状口器横扫成两段……死亡在指挥台上蔓延。人类最高昂的战歌,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喑哑、消散。绝望,如蚀骨的冰水,瞬间渗入了每一个还勉强站立者的骨髓。“……结束了……”明光身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呜咽。这声音点燃了导火索。“跑……跑吧……”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挡不住了!”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吼叫紧随其后。“主城区还能……”崩溃开始蔓延。在绝对数量的碾压和领袖陨落的冲击下,坚持的堤坝终于瓦解!明光身边仅存的最后几个音乐家挣扎着站起,他们的眼神被求生欲染成赤红。有人开始推搡着向通往楼下的旋梯挤去,全然不顾那梯口可能已被从下方攻破的怪物封锁。明光猛地转过头!那张被硝烟熏黑、布满深刻沟壑的脸上,第一次爆发出狮子般的狂怒和……一丝深不见底的悲凉!“谁敢!”他暴喝,声音却因力竭而带着撕裂的沙哑,却依然清晰地如同丧钟敲在每个试图转身撤退的人心上,“看看你们脚下!看看!!”他用尽力气指向角楼之下那片开阔地——被炮火和无数人类与变异体尸骸染成黑褐色的大地尽头,是相对完整、在火光映衬下如同噩梦背景板的主城区轮廓!“退一步!”明光的每一道皱纹里都刻着火焰,“那是几百万条命!是父母!孩子!是种子!是我们的根!”他胸膛剧烈起伏,因为狂怒和巨大的消耗而喘息不止,眼神却锐利得像两枚烧红的刀尖,死死钉住那几个人,“……我明光,这辈子……站不起来的台子,一次就够了!”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带着无可动摇的决心。他猛地抬起右手,重重拍在控制台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红色圆形按钮上!呜——!!!!!刺耳欲聋的金属撕裂警报骤然炸响!远比之前的防空警报更加凄厉!更加决绝!整个摇摇欲坠的钢铁角楼结构都在这尖锐的啸叫中震动、呻吟!这是角楼结构预设的——自毁警报!启动它,意味着角楼将在能量过载后被引爆,以此作为最后一道血肉屏障!所有人都明白了。最后那一丝犹豫和侥幸被彻底砸得粉碎!自毁警报成了勒在所有人脖子上的夺命锁!不退?一起死!退?更早死!绝境已经容不下任何幻想。“跟它们拼了!!!”有人发出最后的嘶吼。残存的战士、音乐家、甚至崩溃的伤兵都被逼出了最后的兽性!吼叫、咒骂、子弹上膛的咔嚓声、破音的嘶哑歌唱……混合着自毁警报的悲鸣,在这摇摇欲坠的钢铁孤岛上汇聚成一首绝望的安魂曲。然而,力量的差距是冰冷的事实。越来越多的巨虫如同黑色的潮汐,爬上、撞塌了最后一层残破的外墙!巨大的甲壳、尖锐的肢足、贪婪蠕动的口器已然清晰可见!平台上最后的抵抗者如同狂风中的枯草,被轻易碾碎、扫飞!明光站在剧烈震动的平台正中,面朝着那头离他最近、足有三层楼高的恐怖虫王——它巨大的复眼里清晰地映着他那渺小而孤绝的身影。虫王的口器在距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张开,那令人作呕的环形利齿和腥风已经扑面而来!自毁警报声尖锐如针,仿佛正倒数着毁灭的读秒。没有恐惧,没有留恋。明光甚至微微挺直了最后一丝佝偻的脊梁。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世界沉入无边黑暗。只有耳膜上那尖锐的警报啸叫,撕裂着绝望的寂静。下方是海潮般的虫群嘶鸣,是钢铁结构无法承受即将解体的呻吟,是无数生命在最后的瞬间发出的绝响。在这一切归于寂静之前,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女儿……霞儿……她还在安全区的炊事班吧……这肮脏的世界,总算……总算还有一片叶子是干净的……巨大的、布满坚硬倒刺的虫足带着能撕裂空气的风压高高扬起!那是来自远古虫巢的宣判!就在阴影完全吞没明光、巨足即将狠狠拍下的电光石火之间——9 神音降临唳——!!!一道清越,空灵,仿佛穿透了亿万光年、涤尽了所有尘世喧嚣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混乱绝望的战场!如撕裂乌云的冰晶闪电!如直坠深渊的星河!声音并不狂野,却带着一种沛然莫御的力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明光猛地睁开了眼睛!嗡————一股无法想象的无形声浪以那道声音的中心为原点,轰然爆发,覆盖了整个角楼残顶区域!无数巨大的变异巨虫在那声波掠过的瞬间,体表坚不可摧的几丁质甲壳同时爆发出密集而刺眼的裂纹!如同巨大的琉璃制品被无形的巨力骤然敲击!墨绿的、深紫的、腥臭的黏液混合着坚硬的甲壳碎片如同决堤般喷射出来!刚才还势不可挡、如同移动山峰般的虫王身躯,竟被这股无形力量冲击得猛地向后剧震!奇迹发生了!声波并非结束。紧随其后,半空中骤然亮起无数道锐利的、纯粹由光影构成的巨大光刃!它们无声凝聚,又如同暴雨梨花般以毁天灭地的姿态席卷而下!嗤!嗤!嗤!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密集响起!那些还在痛苦抽搐的巨虫,被这光刃风暴精准无比地命中。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如同镰刀扫过成熟的麦田!巨大的复眼瞬间化为碎片,狰狞的头颅被平滑地劈开,如山峦的肢体被轻易斩断!腥臭的体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刚才还如同地狱入口的平台区域,转瞬间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一堆堆巨大如山丘、兀自冒着热气、甲壳破碎、肢体重度分解的虫尸!天地之间,只剩风卷着腥气呼啸而过。倒塌的钢铁扭曲着,发出变形的呻吟。明光僵立在原地,尘灰落了他满头满脸。他剧烈地喘息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到了极限,近乎停止!他猛地转过头,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角楼后方那被浓烟遮掩的陡峭钢铁旋梯的顶端!一个女人站在那里。黄昏的余烬尚未完全被黑夜吞没,巨大的虫尸残骸像燃烧过后的煤堆,浓烟如一条条污浊的布匹纠缠着上升。弥漫的刺鼻腥臭和硝烟,几乎令人窒息。那女人就突兀地立在旋梯尽头,背景是破开浓烟缝隙投下的最后一缕残光。光勾勒着她轮廓,却一时看不清面庞。明光的心脏被无形之手死死攥紧,几乎忘了如何跳动。他失神般向前踉跄一步,布满血丝、充满疲惫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在烟尘中半隐半现的身影。周围的空气在死寂之后重新鼓荡起风,吹起女人凌乱沾血的头发。风拂开遮挡的烟尘和发丝,露出了那人的脸。明光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直冲头顶!明艳霞?!那张脸……是霞儿?她怎么会在这里?!前所未有的惊骇瞬间碾过他的理智。10 光刃裁决然而,就在他心神巨震的同时,新的威胁接踵而至!几只体型略小、如同犀牛大小、外壳覆满尖锐突刺的变异巨虫,显然是被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和巨大的同伴尸体激起了本能的凶悍,竟顶着平台上弥漫的死亡威胁,发出尖锐愤怒的嘶鸣,猛地从不同角度,张开口器,朝着刚刚站立在旋梯顶端、刚刚救下父亲的明艳霞狂扑而去!如同数道黑色的毒刺!明光张大了嘴,惊恐的嘶吼还卡在喉咙里——旋梯顶端。明艳霞缓缓抬起了头。她的脸颊上纵横着风干的血痕、汗水和灰土。但她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暴雨冲洗过后的寒星!没有一丝恐惧,没有茫然,只有一种沉浸在某种宏大愉悦里的、几乎能灼伤人灵魂的光!当那几只凶悍的巨虫带着腥风扑至她身前数米、阴影即将吞噬她的瞬间——明艳霞唇角微微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不似微笑,更像是溪流找到了最终归途的从容。她微微启唇。没有酝酿,没有技巧,没有试图去“战胜”什么敌人。一个纯粹的音符,如同一滴自九天坠落的、最纯净的晨露,带着新生的喜悦和无垠的包容,从唇间轻盈地滑落。“啊——”。声音清亮、纯粹,在空旷的战场上流淌开来,如同初春的第一缕微风,温柔地拂过焦裂的大地,不带丝毫烟火气。这轻柔的音符撞上了那狂扑而来的几只狰狞巨虫!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轰鸣。那几只前一瞬间还杀气腾腾、如同移动攻城车的凶物,身体突然诡异地一滞!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透明水泡轻柔地包裹住!它们疯狂突进的势头如同撞在了一道绝对无法越过的柔软屏障上!下一秒,极其诡谲的一幕出现了!它们的躯体内部,那些坚硬的甲壳下方,猛然迸发出无数道明亮、细密的光线!如同它们体内被埋下了无数微小的太阳,瞬间从内部透射出来!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密集,从口器、节肢关节、复眼缝隙中疯狂溢出!没有爆炸,没有肢体飞散,没有恶心的浆液喷射!这耀眼的光芒如同某种神圣净化,将它们由内而外,瞬间化为了几尊巨大透明、内部不断闪烁爆裂着纯白炽光的琉璃雕塑!光流在它们水晶般透明的体内猛烈地奔腾、爆燃!几息之后,这耀眼到极致的光芒骤然熄灭。一同熄灭的,是那庞大的、如同黑色晶石雕塑般的虫躯。它们如同被风化的沙堡,无声地坍塌下去,化为无数齑粉般的细碎光尘!连一丝残渣、一滴恶臭的体液都没有留下!明光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一只手死死抠住冰冷沾血的护墙边缘,指尖深深嵌入冰冷的钢铁缝隙,身体止不住地摇晃。他甚至忘了去关注周围其他战士的反应。他只能死死盯着旋梯上那个熟悉又陌生到让他灵魂震颤的女儿!那种对声音最根源的恐惧和不解,第一次如此鲜明地冲击着他毕生的信念。霞儿……她刚才……唱了……什么?她的声音……那个曾经被自己判定为永远不可能在音律世界立足的、连一丝希望的火星都不配拥有的女儿……她刚才发出的声音……为什么……11 歌声燎原平台上的明艳霞并未感受到任何人的注视。她完全沉浸在那歌声流淌而出的世界中。她的指尖轻轻抬起,如同在抚摸无形的琴弦。她的歌声发生了变化,不再需要借助调制器去聚焦、去对抗。声音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翅膀,开始自由地盘旋、交错,编织成复杂而宏大、却又异常清晰的旋律网!空中!半空之中!无数道纯粹由能量凝结的、闪耀着璀璨金色光芒的巨声光刃,如同被无形的炼金术师瞬间铸造,凭空出现!数量成千上万!在歌声的指引下,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金色鱼群,开始精准而高效地在整片陷入混战的防线上游弋!它们如同死神的礼赞,优雅地穿梭在战场上方!每一次金光闪掠,便有一只正在撕咬着装甲车外壳、扑向士兵的凶猛变异巨虫发出一声沉闷如朽木断裂的“咔嚓”,或被斩首,或被贯穿要害!金色的刃锋撕裂空气,留下锐利的残影。而地面上浴血奋战的人类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迹惊呆了!他们甚至忘记了恐惧和疼痛,呆呆地看着那些致命的巨虫在神圣而瑰丽的利刃下如草芥般倒下,致命的攻击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却连一片衣角都无法触及!战场上的局势在逆转!如同潮汐倒流!“超水平发挥……”明光耳边突然炸开一句近乎哽咽的喃喃。是身边一位嗓子早已嘶哑开裂的老歌唱家。他眼中不再有死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般的、近乎虔诚的光彩!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濒临崩溃的声带,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试图发出哪怕一丝共鸣!他第一个加入!喉咙里迸发出极其艰涩、像是破旧风箱强行抽动的吐气声,音调飘忽怪异!然而,那道无形的、源自明艳霞的天籁之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老者的破锣嗓子刚一加入,那嘶哑的音调竟然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修正、融入!他破音的嘶吼竟然隐隐追上了明艳霞那宏大旋律的一个切分点!嗡——!一道肉眼可见的、比之前老者独自歌唱时要强韧得多、也更加稳定的无形声波波纹,猛地自老者身前扩散出去!将他前方十几米处一只正欲扑杀战友的变异巨蝎狠狠掀飞了出去!虽然远不如那光刃霸道,却实实在在完成了精准的阻断和击退!“是她的声音!她引导我们!”有人狂喜地嘶喊出声!如同在黑暗的深海中骤然点亮了一盏灯塔!又像是奔涌的熔岩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平台上残存的所有歌唱家,无论力竭的、受伤的,还是刚才崩溃又侥幸未死的,眼中都瞬间爆发出狂热的火焰!他们不再顾忌自己的嗓音是否完美,气息是否足够!他们不再去思考曲谱,甚至不再去刻意瞄准目标!他们只是不顾一切地张开嘴,将自己生命中残存的、最激荡的心绪混合着血、汗、恐惧、狂喜以及渺小个体参与神迹的激动,汇入那由高天之上传来的、席卷一切的天籁之声!有人放声大哭着嘶吼!有人挥舞着断裂的手臂,吼出毫无意义的怒吼!有人跪下,流着泪发出最虔诚的咏叹!声音各不相同。千奇百怪。有的嘶哑如刀刮铁片,有的尖锐如利刃破空,有的雄浑若垂死擂鼓,有的断续如风中残烛!可当这些纷乱、嘈杂、充满瑕疵的生命嘶吼涌入那宏大流淌的歌声之河,一切都被彻底改变了!它们没有彼此冲突,反而被那股无形的、浩瀚的意志所包容、所梳理!如同亿万条细小的溪流汇入主河道,在磅礴之势的带动下奔涌向前!战场上,无数或强或弱、但却异常稳定的无形声波瞬间暴涨!如同一场源自人心的无形海啸,伴随着金色光刃的裁决,横扫整片战场!那些被歌声波及到的变异巨虫,无论大小、无论距离远近,都如同被投入了强酸池!甲壳软化崩解!肢体失去力量!它们发出痛苦到扭曲的尖锐嘶鸣,翻滚着、抽搐着、挣扎着!即使是最庞大如移动堡垒的虫王级存在,在那无数蕴含心魄力量的共振冲击下,动作也变得迟滞、如同陷入粘稠沼泽的巨兽!金色的审判光刃,混合着来自所有人类声音汇聚成的无形声浪洪流!战场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炼炉!变异巨虫的防线开始土崩瓦解!大块大块的变异体残骸被金光分解、净化,黑色的虫潮被声浪与光刃硬生生向后犁退!士兵们压抑已久的怒吼终于随着反攻的号角狂飙而出!战线正在朝着怪物涌来的方向坚定地反推!明光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他看着旋梯顶端的女儿。此刻的明艳霞,她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军装,但她的头颅高高扬起,面庞沐浴在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之前的最后一抹瑰丽金芒里。她的眼睛明亮异常,倒映着战场上那幅毁灭与新生的壮丽图景——万千金色光刃游弋如龙,无数人类燃烧生命的呐喊交叠回荡!那不仅仅是对声音的驾驭,更像是在拥抱某种……亘古存在的伟大本源?一种超越技术、超越技巧、超越胜负、超越生死的……纯粹的“歌”的力量?明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猛烈袭来。他几十年引以为傲、用以丈量一切声音优劣的标尺,那根他用以鞭策女儿、最终也鞭打着自己至绝境的铁律……咔嚓!在这如同远古巨神亲临、涤荡一切污秽的神迹般的歌声之前……彻底寸寸碎裂!12 战场余烬当最后一只如移动小山般的赤色蜈蚣虫王在数十道交叉掠过的金色巨声光刃下化作崩解的腥红晶尘时,整片如同地狱熔炉的战场,瞬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不是胜利的欢呼,不是庆幸的喘息。是一种万籁俱寂的真空。大地被蹂躏得支离破碎,无数钢铁与人虫的残骸仍在燃烧,散发着余烬的温热和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然而,战场上所有残存的人类士兵,如同泥塑木雕,僵硬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上一秒战斗的姿态。枪械还握在手中,却沉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近乎空茫的失焦,凝固在战场中央那座巨大的钢铁角楼顶旋梯上,凝固在那个孤立于旋梯顶端、笼罩在漫天渐渐消散的光尘中的女子身上。风卷着焦糊味和尸骸的恶臭吹过。13 胜利之泪突然间,一个离角楼最近、满身血污几乎站不稳的年轻士兵手中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微小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惊雷!他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被黑紫色污血浸透的泥土里。不是祈求,不是祈祷,他仰起头,布满硝烟血痂的脸上泪水突然决堤般冲出,汹涌地冲刷着污痕。“啊啊啊——!”他发出了第一声崩溃般的嚎啕,那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面对神迹般的无边震撼!这声嚎啕如同点燃了引线。凝固的画面被骤然撕开!“呜——!”“活下来了……妈的……活下来了……哈哈……呜呜……”“神啊……您终于……来了吗……”嚎哭,歇斯底里的狂笑,语无伦次的嘶喊,双膝跪地的人,抱头痛哭的战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混乱的、原始情绪的洪流!无数双手举向天空,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脸庞上,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有人跌跌撞撞地奔向那些被光刃净化、如同小山般堆叠的虫尸,徒劳地翻找着牺牲战友的踪迹……有的地方,却真的传来了喜极而泣的呼救:“这边!他还活着!医生!!”人群自发地开始朝着那座角楼、朝着旋梯的方向缓慢汇聚。如同朝圣的洪流。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最原始的敬畏,还有一种如同仰望太阳诞生般、无法理解却又心甘情愿的匍匐。明光被冲过来的人撞得踉跄了一下。脚下沾着粘稠黑血和破碎虫壳。他抬起头,视线穿过涌动的人群,努力寻找旋梯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人呢?14 父女重逢旋梯顶端,空空荡荡。只有几缕未曾散尽的光尘,在渐深的暮色中无声盘旋。明艳霞不见了!就像她突兀地出现一样,她也在所有人陷入信仰狂热般的情绪洪流中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风暴的中心。明光的心猛地一沉。他焦急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不顾一切地逆着人群朝旋梯奔去!“霞儿!!”他嘶声大喊,声音在混乱的哭喊和欢呼中显得如此微弱。他沿着那冰冷的、被巨力扭曲弯折的金属旋梯向上攀爬。梯子上的污迹还未干涸,有黑色的虫血,也有新鲜的……暗红?明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扑上去,指尖颤抖着抹过那几点黏稠的深红——果然!是血!刚留下不久的暗红色血痕!旋梯通向角楼后方通往指挥中心的旋梯,此刻布满了混乱的足迹、模糊的血手印。明光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个转角,每一寸沾着污迹的冰冷金属台阶,都像锋利的刀刃在切割他的神经。他冲过一个堆满弹壳和破片的下层掩体口,里面弥漫着呛人的烟尘和血腥气,几个疲惫到极点的医护兵正在抢救伤员。“有人看到一个年轻女人下来吗?!灰军装!手臂大概有伤!”明光喘息着大喊,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一个正跪着处理伤员腿部撕裂伤口的年轻女医护兵茫然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汗水和污迹,眼神有些涣散:“女……女人?没……没注意……”她旁边的医疗组长下意识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通道……刚好像有个……扶着墙……往运输口那边去了……”话音未落,明光的身影已经扑向了通道尽头!那是靠近角楼后方一个被爆炸冲击得半塌的、相对隐蔽的物资通道!几辆严重损毁的军用越野车骨架堆在通道入口内侧,如同钢铁的坟墓。通道深处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忽明忽灭的微光。微弱的光线下,明光猛地顿住了脚步。一个女人背靠着一辆几乎变成废铁的军用卡车车门瘫坐着,头颅微微低垂。她的左臂袖子几乎被撕烂,露出几道深长的、被临时用撕下的衣角死死勒住的伤口,此刻仍在缓慢地往外渗着暗红的血珠,染红了缠缚的布条。血痕沿着她布满灰尘的侧脸一路蜿蜒,勾勒出下巴清晰的线条。沾满污垢和血渍的额发无力地搭下来几缕。她垂落在身旁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可怕的青白色,指甲缝隙里塞满了泥土和凝固的黑血——那是她在废墟中绝望挖掘,甚至在扑向旋梯时攀爬过尖锐钢筋的痕迹。她身上的灰蓝色工作服几乎被完全撕裂,只剩下一些碎布还挂在肩膀和腰间。胸口没有歌唱家的徽记,只有一块最普通的“后勤支援”金属铭牌,上面布满了刮痕和血污。是明艳霞!她像是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靠着冰冷的钢铁残骸,沉沉昏睡过去。只有那沾满尘土的、紧蹙的眉头和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明光像一截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朽木,僵立在通道口。光线勾勒着她蜷缩在冰冷钢铁垃圾中的身影。那张苍白失血的脸,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些连指甲都被磨劈的指头……每一处都在无声地鞭笞着他曾经的高傲、冰冷的判定和施加的阴影。他张了张嘴。几道血丝在他喉咙深处蔓延开,刺痛烧灼。喉咙像被粗糙的砂砾堵死,连空气都带着刺扎入肺腑。他甚至不敢再向前靠近一步。就在同一刹那。15 宇宙回响遥远到仿佛处于宇宙尽头的深空彼岸。冰冷的、绝对死寂的维度中。嗡——那颗早已被虫骸和人类战火掩埋、早已被人遗忘的小陨石,在无边的黑暗深处,极其微弱地、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万古巨兽,被某一缕来自陌生星域的微弱歌声惊醒,眨了一下它冰冷的、非人的眼睛。一道无法被已知任何科技捕捉的、仿佛超越了空间和时间规则的波动,以那颗微小陨石为中心,骤然扩散!它穿透了恒星引力场的帷幕,扭曲了星尘构成的薄纱,跨越了无法以光年计的黑暗深渊!最终。波动平息。在某个距离银河系不知多少维度之遥的、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结构体和幽暗能量漩涡的神秘所在。虚空中,一个无法描述其形态的存在波动了一下。一道信息或者说意志(如果可以被翻译和理解的话),如同冰冷的圣裁,在只有法则和能量回荡的绝对寂静中传递:“锁定波动源点——坐标确认。”“特征匹配完成——序列验证。”“终于找到你了……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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