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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7: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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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劝室友分手,她冠军男友转头高调官宣新欢。她把我推进人工湖:“都怪你多嘴,否则全网祝福的就是我!”再睁眼,我回到她为爱倾家荡产那天。这次我安静看她刷爆信用卡买机票。“陪练很辛苦吧?”我微笑递上晕车药,“别省钱,冠军夫人值得头等舱。”后来渣男赛场拥吻网红,室友崩溃质问我为何不拦。“关我屁事?”我转身离开,“这次推人下水记得选晴天,雨天湖水太冷了。”——就像前世她推我那晚一样冷。---冰冷。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恶意,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耳朵里灌满了沉闷的水声,咕噜噜的,像死亡的倒计时。肺里最后一点空气被粗暴地挤压出去,火烧火燎地疼。眼睛在水下徒劳地睁着,只看到一片模糊晃动的墨绿色,和岸上那盏昏黄路灯在水底扭曲破碎的光影。还有宋可欣的脸。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点无辜和依赖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水底的鬼魅。她死死盯着我沉下去的方向,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只有一种疯狂的、淬了毒的恨意。隔着动荡的水波,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被水流切割得断断续续,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逐渐模糊的意识里:“都怪你!江晚意!都怪你多嘴!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劝我分手…站在他身边接受全网祝福的…就该是我!是我!你活该!你活该去死!”黑暗,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带着湖底淤泥的腐臭气味,彻底吞噬了我。……猛地吸进一口气,肺部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仿佛还残留着溺毙时呛水的剧痛。眼前不再是绝望的墨绿和昏黄的光晕,而是一片刺眼的白。宿舍天花板。熟悉的、带着一点细微裂纹的白色天花板。我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不是水底…不是冰冷的死亡…是宿舍?我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扫过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靠门那张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专业书和几包开封的零食;对面床铺,挂着印着小碎花的床帘;空气里,还隐约飘着一股廉价外卖的味道。一切都和记忆里那个毁灭的起点,一模一样。“可欣,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你全部的生活费啊!”一个带着明显担忧的声音响起,是另一个室友,赵晓雅。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循着声音猛地扭头看向门口。宋可欣正背对着我,弯着腰,用力地把几件衣服塞进她那只有点磨损的红色行李箱里。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亢奋和急躁。地上,散落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还有一张显眼的信用卡——正是她平时省吃俭用、视若珍宝的那张。“哎呀,晓雅,你怎么也跟晚意似的那么啰嗦!”宋可欣头也没回,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还夹杂着一丝即将奔赴“伟大爱情”的甜蜜憧憬,“钱算什么?子昂他这次去隔壁省参加的是全国选拔赛!多重要啊!我能不去现场给他加油吗?这可是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刻!我必须陪着他!钱花完了再想办法嘛,大不了多做几份兼职!”她的声音,她的背影,她提起那个名字时那种盲目的、愚蠢的甜蜜…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刚刚苏醒的神经上来回拉扯。记忆的碎片带着冰碴子狠狠扎进脑海。上一世,就是今天。宋可欣拿出她攒了半学期、准备下学期交学费的全部生活费,甚至刷爆了额度可怜的信用卡,就为了买一张去隔壁省的高价机票,去陪她那个“潜力无限”的大四体育生男友陆子昂参加一个所谓的全国田径选拔赛。那时的我,多蠢啊。把她当最好的朋友,真心实意地担心她。我看得出陆子昂眼神里的轻浮和不耐烦,旁敲侧击提醒过,甚至在她收拾行李时,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劝阻。“可欣,你冷静点!陆子昂他…他对你真的有那么上心吗?他训练那么忙,你去了会不会反而打扰他?而且这钱…这钱是你的全部生活费啊!万一…万一他比赛没发挥好,或者…”我当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尖锐地打断。“江晚意!你什么意思?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她当时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子昂他那么努力!他一定能拿冠军!到时候他出名了,还会在乎这点小钱吗?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她愤愤地拉上行李箱拉链,把信用卡塞进钱包,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但在我的极力劝阻下她还是没有去现场,二人的冷战仿佛是在宣告分手。后来的发展,像一出讽刺的黑色喜剧。陆子昂那次比赛确实发挥超常,一举拿下全国大学生田径锦标赛百米冠军,一战成名。铺天盖地的赞誉和采访瞬间将他捧上云端。就在宋可欣还沉浸在自己“慧眼识珠”的骄傲里,盘算着如何以“冠军女友”的身份风光亮相时,陆子昂在夺冠后的第三天,就在拥有百万粉丝的社交账号上,高调晒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他穿着领奖服,怀里紧紧拥着一个笑容明媚、身材火辣的网红美女。配文是:“荣耀与你共享,我的幸运女神!@小甜心Mia”。全网瞬间沸腾。祝福、艳羡的评论如潮水般涌来。他成了为国争光的英雄,她成了英雄身边最般配的佳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宋可欣呢?她成了所有人眼中一个可笑的小插曲,一个不值一提的“前女友”。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她没等来预想中的荣光,等来的是学业因学费拖欠岌岌可危,是信用卡的催债电话,是周围人若有似无的同情和嘲笑。她把自己所有的不幸,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全都归咎于一个人——我。“都怪你!江晚意!”人工湖边,她那张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的脸,在昏黄路灯下如同索命的厉鬼,“要不是你当初多嘴劝我分手!站在他身边接受全网祝福的就是我!是我!你毁了我!你也别想好过!”然后,那只冰冷的手,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毫无防备的我推了下去。湖水吞噬我的瞬间,我最后看到的,是她眼中那疯狂而绝望的快意。……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心脏,几乎让我窒息。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才勉强唤回一丝理智。不能冲动。前世血的教训就在眼前。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做那个愚蠢的“拦路石”。“晚意,你醒了?”赵晓雅发现我坐起来,担忧地看过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不舒服?”宋可欣这时也终于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链,直起身,转过头。那张清秀的脸上还带着刚才被“质疑”的不悦,但看到我苍白的脸色时,那点不悦又迅速被一种混合着得意和炫耀的情绪取代了。“晚意,你也觉得晓雅太小题大做了吧?”她走过来,语气轻快,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你看我,票都定好了!下午三点的飞机!”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刺眼的电子机票信息,经济舱,但价格足够榨干她的积蓄。我的目光掠过她兴奋的脸,落在那张红色的信用卡上。前世,她就是用这张卡刷爆了最后一点额度。这一次怎么够呢?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交织。我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甚至带着点关切的笑容。这笑容大概很僵硬,但此刻的宋可欣,正被她的“爱情”冲昏头脑,根本不会在意。“嗯,定好了就好。”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柔,“去现场加油确实不一样,氛围好。”宋可欣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个态度。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很快又被我的“支持”所鼓舞,下巴微微扬起:“就是嘛!我就说晚意你比晓雅懂我!”赵晓雅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没理会赵晓雅的目光,视线落在宋可欣那个塞得鼓鼓囊囊、一看就很沉重的行李箱上。前世,她为了省钱,连瓶水都舍不得在机场买,一路扛着这个大箱子挤经济舱,到了那边又挤地铁公交,累得半死。陆子昂呢?忙着训练和接受采访,连面都没见几次。“不过,”我话锋一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体贴,“可欣啊,你这箱子看着就重。坐经济舱本来就挤,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呢,还要转车,多辛苦啊。你可是去给未来的冠军加油助威的,代表的是他的脸面,怎么能委屈自己呢?”宋可欣脸上的得意凝固了一瞬,眼神里透出一点茫然和挣扎。她当然知道头等舱舒服,但价格……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信用卡,那点可怜的额度,刷了机票和住宿,已经所剩无几了。“头等舱…太贵了。”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底气明显不足。“贵什么呀!”我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鼓动,“想想看,陆子昂这次比赛多重要?全国直播啊!你要是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镜头里,或者因为太累状态不好,那多给他丢脸?他现在可是关键时期,形象很重要的!再说了,”我凑近她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一个秘密,“头等舱环境好,安静,你正好可以养精蓄锐,到了那边以最好的状态陪着他,给他力量!这点投资,绝对值!”我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敲打在她最在意的点上——陆子昂的“前途”,她作为“未来冠军女友”的“身份”和“面子”。宋可欣的眼睛,随着我的话,一点点亮了起来。那点对金钱的顾虑,迅速被一种“为了爱情和未来必须付出”的自我感动所淹没。她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对…对啊!”她像是被我说服了,又像是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绝佳理由,“我不能给子昂丢脸!我得拿出最好的状态!”她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改!我现在就改签!升舱!”我看着她急切地在手机上操作,那因为输入金额而微微抽搐的嘴角,心里一片冰凉的快意。刷吧,宋可欣。刷得越多,你将来摔得就越惨。“对了,”就在她即将确认支付的时候,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自己桌上拿起一盒没开封的进口晕车药——这是我前两天刚买的,包装精致。我微笑着递到她面前,眼神真挚得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这个给你。听说坐飞机有时候也容易不舒服,备着点好。冠军夫人,路上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冠军夫人”四个字,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宋可欣的血管。她脸上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被巨大虚荣和幻想填满的潮红。她几乎是带着一种感激的心情接过了那盒药,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这才是真朋友”的认同。“晚意…谢谢你!”她声音都有点哽咽了,“还是你最懂我!最支持我!”我看着她那张被虚假希望烧得通红的脸,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忍着恶心,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什么谢,应该的。快去吧,别误了飞机。一路顺风。”她用力点点头,最后检查了一下东西,拖着那个沉重的红色行李箱,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宿舍。门关上的瞬间,宿舍里恢复了安静。赵晓雅看着我,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晚意,你…你真觉得这样好吗?那陆子昂…”“嘘——”我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底一片冰封的漠然。我走回自己的床边,动作缓慢地躺下,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连头都蒙了进去。黑暗笼罩下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被子里狭小的空间里,我睁着眼睛,眼前不再是宿舍的黑暗,而是人工湖底那令人绝望的墨绿光影,是宋可欣那张在水波后扭曲尖叫的脸。冰冷的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好?当然好。宋可欣,这是你自己选的路。用你全部的生活费,刷爆你的信用卡,去买一张通往地狱的头等舱机票。我等着看。等着看你人财两空,从云端狠狠摔进泥里的那一天。那一定会比我在冰冷的湖底死去时,精彩百倍。……接下来的几天,宿舍里少了宋可欣咋咋呼呼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赵晓雅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还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我则完全恢复了“正常”,按时上课,去图书馆,在食堂吃饭,仿佛那个被推下湖的江晚意,那个在重生之日递出晕车药的江晚意,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只有我自己知道,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汹涌。我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安静地等待着猎物踏入预设的陷阱。手机成了我唯一的窥视窗口。宋可欣的朋友圈,成了这场大戏的实时转播台。第一天,是机场自拍。她特意选了头等舱休息室的一角作为背景,手里端着一杯免费的果汁,努力凹出优雅的姿态。配文:“出发!奔赴属于他的战场![爱心][飞机]”定位显示在机场。照片里,她眼底有长途飞行前掩饰不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亢奋。第二天,抵达目的地。一张模糊的体育馆外景照片,配着元气满满的文字:“终于到了!空气里都是拼搏的味道![加油][加油]”定位显示在隔壁省那个以赛事闻名的城市。我几乎能想象她拖着那个沉重的箱子,在陌生的城市里辗转寻找廉价旅馆的狼狈。她没提陆子昂,显然还没见到人。第三天,朋友圈沉寂了一天。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发了一张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在观众席,距离很远,只能看到跑道上几个模糊的运动员身影。配文:“看到了!在热身!状态超好![星星眼][星星眼]”语气依旧充满盲目信心,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强撑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委屈。她依旧没提陆子昂是否和她在一起。评论里有同学问:“见到子昂学长了没?合影呢?”她只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害羞]表情。第四天,是决赛正式开赛的日子。宋可欣的朋友圈彻底沉寂了。没有照片,没有文字,一片死寂。仿佛人间蒸发。赵晓雅刷着手机,忍不住嘀咕:“可欣怎么没动静了?比赛应该开始了吧?”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搜索栏里输入的是“全国大学生田径锦标赛选拔赛 直播”。闻言,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可能现场信号不好吧。或者,”我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太投入看比赛,忘了。”赵晓雅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我点开一个体育平台的直播链接。画面切到了男子百米决赛现场。解说员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亢奋。镜头扫过起跑线,在一排穿着各色运动背心的选手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陆子昂。他站在第三道,身材高大健硕,古铜色的皮肤在体育场强烈的灯光下泛着光,正做着最后的热身,脸上是惯有的那种自信到近乎傲慢的表情。发令枪响!起跑线上的人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陆子昂的起跑反应极快,爆发力惊人,前三十米就确立了明显的领先优势。他的步幅大,频率快,奔跑的姿势带着一种野性的力量感,像一头锁定猎物的豹子。赛道旁,他的教练激动地挥着拳头。毫无悬念。他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甩开第二名至少两个身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出成绩:10.38秒。是冠军!直播镜头立刻追了上去,给了他一个大特写。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他喘着气,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睥睨。他朝着镜头用力挥了挥拳头,引来看台上一片热烈的尖叫。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粉色紧身运动T恤、身材火辣的女孩猛地冲进了镜头,兴奋地扑向陆子昂!陆子昂大笑着,非常自然地张开手臂,一把将女孩抱了起来,甚至抱着她原地转了一圈!女孩搂着他的脖子,笑得花枝乱颤,凑上去响亮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哇哦!看来我们的新科飞人不仅实力超群,人气也是爆棚啊!”解说员适时地调侃,带着促狭的笑意,“场边这位热情的美女粉丝是谁呢?看来我们的冠军心情非常好!”镜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女孩的脸——妆容精致,眉眼飞扬,带着一股网红特有的甜腻和张扬。不是宋可欣。陆子昂抱着那个女孩,对着镜头笑得志得意满,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过女孩姣好的身材,没有半分避讳。那姿态,仿佛他抱着的不是一个“粉丝”,而是他理所应当拥有的战利品。宿舍里很安静,只有电脑扬声器里传出解说员的声音和现场嘈杂的欢呼。赵晓雅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我旁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嘴巴微张,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这…这女的谁啊?”她失声问道,声音都变了调,“陆子昂他…他怎么能这样?可欣不是就在现场吗?!”我静静地看着屏幕。看着陆子昂放下那个女孩,女孩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在镜头前毫不避嫌地嬉笑着。看着他们被记者围住采访,陆子昂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女孩就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心底一片死寂的冰冷。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早已预知的、尘埃落定的麻木。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宋可欣倾家荡产买来的头等舱,换来的就是坐在看台上,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我甚至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那张被幻想和虚荣充胀的脸,是如何在巨大的惊愕和冰冷的现实面前,一寸寸龟裂、崩塌、扭曲。“啪嗒。”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我的手背上,灼热感瞬间蔓延开。我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一片冰凉干燥。没有泪。那滴灼热的液体…是什么?是残留的湖水的温度?还是前世沉入湖底时,那最后一口带着血腥味的、不甘的呼吸?我面无表情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隔绝了那片刺眼的喧嚣。“睡觉。”我对呆立在一旁的赵晓雅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宋可欣是第七天傍晚回来的。刷爆了所有信用卡买头等舱的她只能坐最便宜的长途大巴车颠倒几个夜晚回到学校。没有预想中的失魂落魄,而是一种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宿舍门被推开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力道大得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我和赵晓雅正在各自的位置上。赵晓雅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宋可欣站在门口。她身上还是走时穿的那套衣服,皱巴巴的,沾着可疑的污渍。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脸上精心描绘过的妆容早已花了,眼线和睫毛膏晕染开,在眼下拖出两道狼狈的黑痕,像哭过,又像是被汗水冲刷的。她手里拖着那个巨大的红色行李箱,轮子似乎坏了,歪歪扭扭地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噪音。最刺眼的是她的眼神。空洞,死寂,像两口枯竭的深井。但那死寂深处,又翻涌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死死地、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她的嘴唇干裂发白,微微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情绪堵住了喉咙。整个宿舍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赵晓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缓和气氛:“可欣,你回…”“砰!”宋可欣猛地将那个沉重的行李箱往前一掼!箱子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拉链崩开,里面胡乱塞着的衣服、洗漱用品哗啦啦散落了一地。她像是被这声响彻底引爆了,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江!晚!意!”她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滔天的怨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淬着毒液,“你满意了?!你高兴了?!!”她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浓重的汗味、廉价的香水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她尖声质问,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你知道那个贱人!知道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故意看我笑话!故意让我像个傻逼一样凑上去!看着我丢光所有的钱!看着我像个乞丐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被人耍得团团转!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看台上,看着他们抱在一起亲!看着我像个垃圾一样被所有人嘲笑!看着我走投无路连回来的车票都是找人借的!!”她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到刺耳的程度,眼泪混合着晕开的黑色眼影,在脸上冲刷出肮脏的沟壑。“你知道!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她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深深掐进我的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疯狂地摇晃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看着我往火坑里跳!看着我倾家荡产!看着我被人踩在泥里!你安的是什么心?!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唾沫星子喷在我的脸上。那张涕泪横流、因嫉妒和怨恨而扭曲变形的脸,与我前世沉入湖底时最后看到的影像,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合了。前世冰冷的湖水,仿佛又一次漫过口鼻。窒息感卷土重来。被掐住的肩膀传来清晰的痛感,像是某种锚点,瞬间将我拉回冰冷的现实。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被疯狂和泪水扭曲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恨不得将我撕碎的恨意,一股冰冷的戾气猛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窜起,瞬间冻结了所有残存的、属于前世的恐惧。“松手。”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破了她的嘶吼。宋可欣被我眼神里骤然迸发的寒意刺得一僵,掐着我肩膀的手指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怨毒地瞪着我。赵晓雅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想上前又不敢:“可欣!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我无视赵晓雅,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宋可欣那张狼狈不堪的脸。我的目光平静地掠过她晕花的妆容,掠过她眼中汹涌的恨意,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关、我、屁、事?”我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四个字,像四颗冰雹,狠狠砸在宋可欣的脸上。她猛地愣住了,像是没听懂,又像是被这极致的冷漠和撇清彻底打懵了。抓住我肩膀的手彻底滑落下来,僵在半空。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抬手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领。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刻骨的疏离和厌恶。“你的男朋友,”我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底的漠然,“你的钱,你的选择,你的死活——”“跟我江晚意,有什么关系?”宋可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那是一种信仰崩塌、怨恨无处发泄的极致茫然和愤怒。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空洞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人。宿舍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她粗重而破碎的呢喃声:“不对…不是这样的…你应该劝我分手才对…”看来她全都记起来了。我绕过她,走向门口,脚步停顿。我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那张被绝望和恨意吞噬的脸上,用一种近乎耳语、却足以让她听清的冰冷声调,补上了最后一刀:“哦,对了。”“下次想推人下水的时候…”我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向宿舍楼外那片在暮色中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前世冰冷的湖水似乎瞬间淹没了我的脚踝。“…记得选个晴天。”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浸透了湖底的寒气。“雨天的湖水,太冷了。”就像你推我下去的那个晚上一样冷。说完,我不再看她骤然瞪大到极致、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径直拉开宿舍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和即将爆发的崩溃。走廊的灯光有些昏暗。我一步步往前走,脚步踩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嗒。嗒。嗒。这声音像是某种节拍,敲打在空旷的走廊里,也敲打在我空洞的心口。前世冰冷的湖水,仿佛还缠绕在四肢百骸。那种刺骨的寒冷,那种灭顶的绝望,那种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推入深渊的背叛感,此刻如同潮水般褪去,留下的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石头的河床。没有预想中复仇后的狂喜和畅快。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荒芜。像是耗尽全身力气点燃了一把燎原大火,烧毁了所有仇怨的荆棘,最后只剩下眼前这片冰冷的、空旷的灰烬之地。风一吹,连余温都没有。我走到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暮色四合,远处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像一片虚假而温暖的星河。近处,那片人工湖在暮色中安静地躺着,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的琥珀。路灯的光晕倒映在水面上,破碎摇曳。前世,我就是沉在那片墨绿色的最深处。冰冷的湖水灌满口鼻,意识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岸上那一点昏黄破碎的光晕,和宋可欣那张在光影里扭曲尖叫的脸。“都怪你!江晚意!你毁了我!你也别想好过!”那声音,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水波的闷响。我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看着那片吞噬了我前世生命的湖水。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越来越深的夜空和稀疏的灯火。湖底,是否还沉睡着那个满腔善意、却被辜负至死的江晚意?身后,遥远的宿舍方向,隐隐传来一声崩溃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嚎哭。尖锐,绝望,撕心裂肺。是宋可欣。那哭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了一下,很快又被厚重的墙壁和门板吸收,只剩下微弱的余音。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回头。窗外的湖水,依旧平静。墨绿色的,深不见底。路灯的光晕在水面轻轻荡漾,一圈,又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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