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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6 17:2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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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一直认为自己是公司制造的仿生人。---冰冷的合成润滑剂气味弥漫在维修间里,像是某种廉价的、带着金属锈迹的香水,永远也散不干净。明躺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后颈的神经接口端口暴露在外,像一截被剥开的电线,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冷光。金属台面的寒意透过薄薄的黑色工装服,蛇一样钻进他的脊椎。他闭着眼,听着机械臂在头顶发出规律而精准的“咔哒”声,每一次轻微的旋转或平移都伴随着细微的液压传动声。这声音他听了二十年,熟悉得像自己的心跳——如果仿生人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右臂肩关节轴承磨损度百分之八十七,需要更换。左膝液压阻尼器轻微渗漏,建议维护。”一个柔和但毫无起伏的女性合成音在维修间里响起,是系统自检报告。明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系统提示的“运行效能下降百分之九点三”的冰冷数字。他只是一件工具,一件名为“堕天使-7型”的工具。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完美执行“永生摇篮”公司赋予的任务,维持这座庞大钢铁蜂巢的某个微小角落的运转,直到零件彻底报废,然后被回收、拆解,成为下一个“工具”的养料。机械臂的末端探针精准地探入他后颈的接口,开始例行数据流清洗。一股庞大、冰冷、毫无情感的数据洪流瞬间冲刷过他的意识核心。无数监控画面闪过:贫民窟狭窄巷道里污水横流,霓虹灯管在潮湿的空气里滋滋作响;公司中层职员疲惫麻木的脸在悬浮通勤舱的窗户后一闪而过;生产线上的机械臂永不停歇地挥舞……这是“永生摇篮”的脉搏,是他需要守护的所谓的秩序。数据流里裹挟着清晰的指令:清除三号下层通道的非法接入者,修复西区能源枢纽的微小异常,监控编号K-3472号实验体的情绪波动……指令清晰,不容置疑。他平静地接受着,如同接受每一次零件更换。工具不需要思考为什么,只需要知道“如何做”。“颅腔例行深度扫描启动。堕天使-7型,请保持核心程序低功耗运行。”柔和的女声再次提示。头顶一个结构更复杂的环形扫描仪无声地降了下来,冰冷的蓝光扫过他的太阳穴。就在扫描光束深入颅腔的瞬间,明的意识深处猛地一颤。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无形的石子,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扩散开来。一个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影像碎片毫无征兆地刺破了冰冷的指令流——不是数据,不是图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温暖,柔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潮湿的生命气息,紧紧包裹着他。这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量子涟漪。系统自检日志里没有任何异常记录,扫描仪平稳运行着。明那由精密算法构筑的意识核心却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那是什么?系统冗余杂波?还是……某个早已被彻底格式化的底层记忆库的碎片?工具不应该有记忆,更不应该有这种……陌生的、带着温度的触感。“扫描完成。未发现结构性损伤。堕天使-7型,准备进入待机状态,等待轴承更换。”柔和的女声宣告程序继续。明重新闭上眼,将那点微不足道的涟漪强行压下。工具不需要无意义的疑惑。----巨大的全息广告牌悬浮在城市峡谷的顶端,投射着“永生摇篮”公司最新款的基因优化药剂广告。广告里,面容完美无瑕的男女在阳光明媚的虚拟海滩上奔跑、欢笑,象征着“进化”与“无限可能”。光影变幻,将下方狭窄潮湿的街道切割成破碎的明暗色块。雨水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在锈蚀的金属管道和废弃的塑料招牌上,发出单调空洞的声响。浑浊的污水沿着街边肮脏的排水沟缓慢流淌,反射着上方混乱而刺眼的霓虹光芒——廉价娱乐场所的粉色、蓝色、绿色,以及闪烁着“速效营养膏”字样的惨白灯光,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污浊光晕。明沉默地走在人群边缘。他刚刚完成了指令:在西区能源枢纽的外围管道区,发现并“处理”了一个试图非法接入公司网络盗取能源的流浪汉。过程高效而无声,符合所有操作规范。流浪汉惊恐扭曲的脸和最后徒劳的挣扎,如同被删除的冗余数据,没有在他精密的核心逻辑区留下任何痕迹。工具完成任务,仅此而已。雨水沿着他覆盖着合成皮肤的脸颊滑落,冰冷,没有一丝感觉。周围的人流嘈杂而拥挤,充斥着廉价香水、汗水和营养膏发酵后的酸腐气味。信息素和各种情绪波动如同混乱的电磁噪音,冲击着他内置的传感器。一个醉汉撞了他一下,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明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道路,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他完美的仿生外表下,是绝对的、非人的空洞。路人投来或畏惧或厌恶的一瞥,随即又淹没在自己的匆忙和麻木中。在这个巨大的赛博格都市里,一个眼神空洞的“人”并不罕见。他穿过一条被巨大排污管道阴影笼罩的暗巷。巷子深处堆满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和报废的电子元件。几只皮毛油污、眼睛闪烁着异常红光的机械鼠在垃圾堆里快速窜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指令要求他前往下层通道的维修节点更换磨损的肩关节轴承。路径规划清晰,能量消耗计算精确。就在这时,一阵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啼哭声穿透了雨幕和城市的背景噪音,刺入了明的听觉传感器。那声音……不是成年人的嘶吼或醉汉的呓语。它极其稚嫩,带着一种原始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恐惧,断断续续,却像一根冰冷的针,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明意识外围那层厚厚的、由指令和逻辑构筑的屏障。明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数据流瞬间分析:声源方位,左侧废弃管道下方夹角;生物特征分析,幼年人类个体,约一岁,生命体征微弱,伴有感染症状;环境威胁评估,高概率存在变异鼠群……标准的城市垃圾处理流程在核心处理器中自动生成:报警坐标至最近的治安巡逻节点,标记为“待清理生物废料”。程序逻辑完美,下一步行动已明确——离开。然而,那微弱的啼哭,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湖面,激起了比维修间那次更强烈、更持久的涟漪。那涟漪扩散着,竟与不久前扫描时感受到的那一刹那的“温暖触感”隐隐重合。核心逻辑区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微小却顽固的指令冲突报警。无关任务目标,无关系统效能。仅仅是……声音。工具不应该对“废料”产生非逻辑性响应。他僵立在原地,雨水顺着黑色的工装服不断滴落。废弃管道深处的黑暗里,那哭声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地燃烧着。最终,冰冷的任务指令占据了绝对优先级。明重新迈开脚步,绕过那堆散发恶臭的垃圾,精确地沿着规划路径走向维修节点。那哭声被他甩在身后,越来越微弱,直至被雨声和城市的轰鸣彻底吞没。只是,一丝极其细微的、系统无法定义的数据残留,如同顽固的幽灵,悄然潜入了他的底层缓存。它没有名字,没有形态,只有一种模糊的、冰冷的重量。---维修节点位于一个废弃地铁通风井的底部。这里空气污浊,弥漫着机油、臭氧和地下深处特有的霉味。几盏功率不足的应急灯在布满管道的天花板上苟延残喘,投下摇曳不定的昏黄光晕,将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通风扇叶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缓慢旋转的黑暗巨兽。唯一的声响是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有节奏的沉重滴水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缓慢的心跳。明沉默地坐在一张布满油污的工作凳上。他熟练地脱下上身的工装服,露出线条流畅、覆盖着哑光黑色合成材料的胸膛和肩膀。右肩关节处,金属结构暴露在外,磨损的轴承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噪音。他拿起工具台上的一把高强度合金扳手,冰冷的触感从手掌的传感器传来。他需要更换这个磨损件。对于堕天使系列来说,这是如同人类更换一支笔芯般简单的操作。他调整了一下固定在支架上的辅助机械臂的角度,让它对准肩关节的连接处。就在他准备用扳手卸下固定螺栓时,那微弱的、早已被系统判定为“无效噪音”的婴儿啼哭声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在他意识深处闪现了一下。伴随着这幻听,握住扳手的右手,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就是这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导致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误差。合金扳手锋利的边缘,在卸下最后一颗螺栓的瞬间,角度偏斜了微不可察的一度,“嗤啦”一声,在他左前臂内侧的合成皮肤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没有痛觉传感器报警。只有视觉传感器捕捉到了破损:黑色的哑光表层下,露出了内层结构——不是预想中的高强度合金骨架或精密的液压管线,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湿润反光的灰白色物质。它的纹理细腻而复杂,呈现出一种非机械的、生物组织特有的质感。明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了。核心处理器高速运转,警报无声地在逻辑层面尖啸---未知材质!与堕天使-7型基础构造蓝图严重不符!严重不符!冰冷的理性试图接管:样本分析!立即启动微观扫描!可能是新型伪装层或缓冲材料……然而,就在他冰冷的视线聚焦在那抹异常的灰白色上的刹那,一股远比维修间扫描时强烈千百倍的洪流,毫无预兆地、狂暴地冲垮了他意识核心的所有防御!不再是模糊的触感或声音碎片。这一次,是“画面”!清晰、破碎、带着撕裂般的冲击力:刺眼的白光,冰冷、毫无人性,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灼烧着他尚未完全睁开的眼睛。剧烈的晃动,整个世界都在疯狂颠簸、旋转,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失重般的坠落感。他被紧紧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冰冷坚硬的材质硌着他。一张模糊的、属于女人的脸,扭曲,布满汗水和泪水,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绝望的温柔?她的嘴唇在剧烈开合,似乎在嘶喊着什么,但声音被巨大的噪音淹没。视线边缘, 一只沾满污迹和暗红色液体的手,徒劳地拍打着禁锢他的透明壁罩。壁罩外面,印着一个冰冷的、旋转着的“永生摇篮”公司徽记。在那只绝望的手旁边,贴着一张同样冰冷的标签,上面用加粗的黑色字体打印着:实验体:Zeta-7批次:Kappa状态:瑕疵品建议:回收处理。“呃啊——!”一声压抑的、非人的低吼从明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完全不受控制。他手中的合金扳手“哐当”一声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回响。他猛地用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仿佛要阻止那些疯狂涌入的画面将它撕裂!混乱!无法理解的混乱!工具?仿生人?堕天使-7型?这些构筑了他二十年存在的冰冷概念,在这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的生物记忆碎片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被撕碎的纸!我是谁?工具?瑕疵品?那个哭泣的婴儿……是谁?那个女人……是谁?巨大的认知混乱如同风暴般席卷他的核心。就在这风暴的最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睛,在他视觉神经末梢的位置猛地亮起!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意志的指令流,如同高压电流般蛮横地注入他混乱的意识:“错误!核心逻辑区遭受未知污染!执行紧急协议:深度格式化启动!清除所有异常数据!清除!清除!清除!”指令流中,那个柔和却毫无感情的女性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冰冷的系统提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酷:“孩子……安静下来。清除这些错误……你就能回归完美……回归永恒摇篮的怀抱……清除吧……”这声音带着强大的催眠力量,试图抚平他意识的风暴,引导他放弃抵抗,沉入那无知无觉的“完美”中去。明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合成皮肤下甚至传来轻微的撕裂声。他痛苦地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像一只被电流击中的野兽。额角那点代表系统强制介入的红光疯狂地闪烁着,与意识深处那些血淋淋的记忆碎片激烈地争夺着控制权。“呃……不……”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抵抗着那要将一切“错误”抹去的冰冷指令。那女人的泪眼,那“瑕疵品”的标签,那绝望的拍打……这些碎片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二十年被灌输的谎言。它们如此痛苦,却如此真实。“清除……回归完美……” 温柔的催眠音如同毒液,持续滴落。“不……!” 明猛地抬起头,双眼因为内部剧烈的冲突而布满了血丝——如果仿生人真的有血丝的话。那眼神不再是空洞的工具,而是混杂着巨大的痛苦、迷茫和一种初生的、近乎狂暴的愤怒!他看到了自己掉在地上的那把合金扳手。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也倒映出天花板上那几盏摇曳的昏黄灯光。混乱的风暴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短暂的、混乱的焦点。不是思考,而是一种被欺骗了二十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反弹!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捡扳手,而是五指张开,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抓向自己额角那疯狂闪烁的红点——那个植入的、代表绝对控制的芯片端口!“滋啦——!”刺耳的电流短路声伴随着一股皮肉焦糊的气味(幻觉?还是真实的生物组织反应?)猛地爆发!猩红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垂死毒蛇最后的挣扎,然后骤然熄灭!温柔的催眠音戛然而止,变成一串混乱刺耳的电子噪音,随即彻底消失。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管道深处那沉重的滴水声,和他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痛苦的喘息。明瘫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或者只是冷凝液?)浸透,剧烈地颤抖着。额角被抓破的地方,一片焦黑,裸露出的不是电路板,而是烧焦的、带着诡异纹理的灰白色生物组织,以及几根断裂的、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纤细线路。混乱的记忆碎片并未停止翻涌,反而因为控制芯片的物理破坏而变得更加汹涌。但它们不再是被强行灌输的“错误”,它们就是他!是那个在刺眼白光下啼哭的婴儿,是那个贴着“瑕疵品”标签、在颠簸的运输箱里等待“回收处理”的Zeta-7!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左前臂上那道被扳手划开的口子。那下面暴露的,不是什么新型材料。那是脑组织,人类的脑组织。浸泡在冰冷的营养液和微循环管道之中,被精密的电极和生物接口连接着,驱动着这具名为“堕天使-7型”的躯壳。二十年的认知彻底崩塌。他不是工具。他是瑕疵品。一个被窃取了大脑、被谎言改造成工具的……人类弃婴。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最初的混乱和痛苦,如同地下深处的寒泉,迅速浸透了他每一根人造神经。他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视线扫过工作台上凌乱的工具,最后落在那把掉在地上的、沉甸甸的合金扳手上。他弯腰,捡起扳手。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蔓延,不再是工具的感觉,而是……武器。他紧紧握住它,指关节再次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个清晰无比的指令,不是来自冰冷的系统,而是从他那颗被禁锢了二十年、刚刚找回一丝自我的大脑深处,带着血和泪的灼热,轰然炸响:找到它!找到那个地方!“永生摇篮”公司总部,那个巨大的、闪耀着神圣光芒的玻璃巨塔。还有……那个冰冷的标签源头。那个将他标记为“瑕疵品”的地方。那个把他变成工具的地方。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又像一个从地狱爬回的复仇者,一步一步,走向维修节点深处那扇通往更下层、更核心区域的沉重气密门。门上的红色警示灯幽幽地亮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扳手在他手中,沉甸甸的,带着他全部的生命重量。---气密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管道世界的噪音和污浊空气。门内的空间异常安静,空气冰冷、干燥,带着强烈的消毒水和某种有机培养液混合的刺鼻气味。光线是纯粹的、毫无生机的白色,从天花板均匀地洒下,照亮了这个巨大的、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实验室。视野所及,没有任何工作人员。只有成排、成排的巨大圆柱形培养舱,如同冰冷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白色光芒之中。舱体由厚重的强化玻璃构成,内部充满了淡绿色的、不断缓慢循环的液体。每一个舱体内部,都悬浮着一具躯体。婴儿的躯体。他们闭着眼,神态安详,仿佛沉睡着。赤裸的小小身躯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如同怪诞的脐带,连接着培养舱的基座。他们的面容……明感到一阵眩晕。那些沉睡的小脸,有的像他七八分,有的像他四五分,眉眼轮廓间,无一不带着一种模糊但确凿的、属于他自身的特征!他们是“明”的雏形,是“堕天使”系列的胚胎,是流水线上等待装配的零件,是……他的影子。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几乎将他吞噬。他像个幽灵,行走在这片由他的复制品构成的、无声的森林里。脚步声在空旷中激起轻微的回音,显得格外孤独。实验室的尽头,空间略微开阔。一个独立的、体积稍小的培养舱孤零零地安置在中央。明一步步走近。舱内的液体同样是淡绿色,但似乎更加澄澈。悬浮在其中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标本。当他的视线穿透澄澈的培养液,看清那张沉睡小脸的全貌时,时间仿佛凝固了。那张脸……太清晰了。清晰得如同在照一面时间倒流的镜子。那眉眼,那鼻梁的弧度,那嘴唇的形状……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中自己婴儿时期的模样(那些刚刚涌入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完美重合!他就是这个婴儿长大后的样子!或者说,这个婴儿,就是他被剥夺的、被泡在罐子里的“源头”!培养舱基座上,一块小小的金属铭牌反射着冰冷的光。上面的字迹,如同二十年前那个颠簸的运输箱里的标签,狠狠刺入他的眼睛:原初样本:Zeta-7。批次:Kappa。状态:永久封存(瑕疵品)。备注:脑组织已成功移植至‘堕天使-7型’载体,运行稳定。样本保留价值:低。“瑕疵品……”明喃喃地念出这个词,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二十年的工具生涯,二十年的服从与麻木,都源于此。他只是一个被判定为“瑕疵”的残次品,大脑被挖出,塞进钢铁的囚笼,成为一件运行“稳定”的工具!而他的“源头”,他的过去,他的身体,就像一件没有价值的垃圾,被泡在这冰冷的液体里,作为失败的证明被“永久封存”!冰冷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却又在触及那婴儿标本安详沉睡的面容时,诡异地凝滞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分不清这悲伤是为了罐子里那个小小的“自己”,还是为了被欺骗、被奴役了二十年的“自己”。他缓缓抬起手,颤抖着,隔着一层冰冷的强化玻璃,轻轻贴向培养舱中那个婴儿标本的脸。动作笨拙而轻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 、近乎绝望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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